吴海川

青岛黄海学院

《回家》

日日如此,我往复于这条宽敞的马路。去时天还未亮,可归时……往往夜深人静。

披星戴月了大半辈子,只不过被岁月磨平了棱角。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为了什么,可能,大半是为了生活。 铃声把我从浑噩的睡梦中叫醒。当我起床,重复着机械的动作,还像往常一样,出门……却已经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。

我想,沿着马路走走,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,至少别回家。 

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,走累了就地而坐抽几根烟。凛冽的风让烟头越发燃得更快,也几近熄灭。其实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有大半年了,经济的萧条让我下了岗,四处奔波找不到新的工作。我依然出门,只是不再像往常那样工作罢了。 

坐得久了,多少有些木讷。等缓过神来,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。只留下燃尽的烟灰满地,其实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,不一会儿,就被风吹尽了。 可继续往前走,能走到哪儿去…… 

突然,一阵喧闹传来,我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吸引。那里挤满了人,我踮着脚尖瞥过去。 “哦,怎么是他?”我心下生出更多疑惑,脚步不自觉地走了过去。 我挤进了人群,走到跟前。那人见我,只是略略地抬了抬头,又忙碌起手上的事来。却热情地张罗道:“怎么了哥,您看要点啥?” 他那突然的一声,让我有些错愕,我愣愣地站在那里。他见我不答,也不抬头,继续热情地向我介绍:“都是自家的手艺,您看看怎么样。想要啥您就说,我给您现做也成。” “那边那些糖人,是已经画好了的。相中哪个,随便拿。小的时候啊,这些东西可多了,现在可不常见喽!怎么样,买一个拿回去让孩子稀罕稀罕?” 此刻的我已经回过神来,但我却不想打断他那热情的言语。我静静地站着,仿佛身边的所有人都消失了。只有我,静静站在那里听他讲着。 

人群攘攘,渐渐多了起来。我识趣儿地退到一边,等人潮散去。看着太阳的位置慢慢移动,我开始思考。这段时间,或者这半辈子,我到底干了些什么?每天木讷地活着,除了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,还是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,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。这半年好不容易闲了下来,既没有好好地享受一下,也没有尝试着去改变,依旧每天浑浑噩噩。我应付了生活,生活也应付了我…… 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画面,我陷入沉思。

时间好像倏然间,已近黄昏。手执口衔着的,那最后一根烟,也渐渐燃尽了。 当那根烟彻底燃尽了,我的思绪也回来了。风起,净了烟尘,也净了我的心。我走向那个还带着几分熟悉摸样儿的人,说:“柱子,这糖人……跟当年叔叔做的,一模一样。”我拾起一支来,使劲眯着眼看,然后继续说道:“给我也来一支吧,包起来。” 他懵在了那里,抬起头看了我好一会儿,声音有些激动:“你是……” “我是阿来,光屁股长大的阿来。”我顺着他的话说道。 “这么多年,都还好吧?” “……” 一言难尽,我等他收了摊,找了个小酒馆,要了碟花生米,喝了两杯。趁着酒劲,我把我这些天的遭遇,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他。他跟我说,其实这也没什么了。 他说他在外面漂泊了几年,最后那一年也失业了。那时候的他就像我一样,飘荡了整整一年。“那些年紧紧巴巴攒下来的那点钱,到最后也一点儿不剩。直到最后,打来电话告诉我,爸他老人家病得厉害。我回来继承了他老人家的手艺,却再也没见过他。我决定,再也不走了,家乡的风景很美。” 

说来也奇怪,他回来一年多了,一直在我日夜往返的上班路上卖糖人,我竟从来没有注意到他。 他说我日夜忙着工作,有些东西自然就疏忽了。那些熟悉的地方、熟悉的人、熟悉的手艺、熟悉的味道,其实,都不失是一种美好的风景。他跟我说,有些东西还是要看得开。 

那一夜聊到很晚,也记得深刻。那一夜,似乎成了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回忆。似乎一切都变得轻松了,当然,也让我改变了很多。 最后,他喝得微醺,朝着我笑着说:“不必急于一时,工作的事先放一放,也让自己放松一下。静下来的世界,慢下来的生活,也不失一种美好。其实还有很多,熟悉的地方,、熟悉的人,在等着你。” 

夜深了,真的很美。 

“该回家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