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海鑫

青岛大学

荷包蛋的故事

想吃水煮荷包蛋了呢。 

记忆中的那碗面,有澄澈的汤汁,几片绿叶的点缀,米白色的面,几滴漂浮着的黄油,还有那明晃晃的嫩黄色、水嫩嫩的珍珠白。 清汤挂面、爆锅卤汤面、黄瓜肉丝面......怎么能少了荷包蛋呢? 直到再次读到汪老先生笔下的高邮鸭蛋,才突然察觉,一直没有在学校食堂的面里吃到过水煮荷包蛋。

怪不得,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 最喜欢的是奶奶从胶州带回来的自家母鸡下的蛋,有单黄的,也有双黄的。奶奶家的鸡下蛋少,双黄蛋更少。吃起来很面,和超市里卖的不一样。 胶州和青岛之间通了地铁,快的时候半个小时就能到。 而到青岛汽车北站坐车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,只记得大巴车,封闭得很,汗味、烟味、酒味、脚臭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,真叫人喘不过气来。那时候青岛到胶州的路不平,坑坑洼洼。在大巴车上颠簸得很,脑袋晕乎乎的,总想睡觉。就把脑袋靠在玻璃上或椅背上,抻得脖子疼时就醒了。 但每次她自己来青岛时,我们都要到青岛汽车北站去接她。总是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老妇人,佝偻着腰,挎着个编织篮子,上面盖着块干净的白棉布。那个老妇人像是不服输似的,迈着不那么利索的小碎步,顶着一头发尾带着黑的白发,偏要迎着风往前走。 妹妹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,挎上奶奶的胳膊。名字里带个燕字,果真像只麻雀,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。一直攒着的不算新鲜的新鲜事,好像要一把说完似的。一边没有位置了,我呢,总是走在奶奶的另一旁,拿过她手里的篮子。自个儿的个本就不高,看着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老妇人,总是忍不住摸一摸她那稀疏却细软的白发,打趣道:“又回来染头发啦?” 她总是不理会我的话,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抢我手里的篮子,“好好走路,让我拿着,别打碎了。”听了这话,我便不敢嬉皮笑脸,生怕一不小心没拿好,打碎了这老妇人宝贝得很的东西。 

回到家后,最开心的是和妹妹一起蹲在这小篮子前,点一点有几个双黄蛋。双黄蛋很好认,个头比单黄的大上一圈,也很好点,奶奶总是把这几个双黄蛋捡出来摆在最上面。 明明宝贝得很的东西,偏要跑这么远送来。 

打荷包蛋是要技巧的。 小时候自己下面条,在鸡蛋篮子边磕鸡蛋,劲给用大了,没来得及打进锅里,蛋黄蛋清蛋壳洒了一篮子,那叫一个狼狈,简直惨不忍睹。在锅沿磕鸡蛋,总是有那么几小块蛋壳磕进去。贴着锅边,筷子夹不起来,汤勺舀不起来,使尽浑身解数都搞不定这小小玩意,最后干脆两眼一闭装作看不见,依旧开开心心地吃面。在碗沿磕鸡蛋,把蛋磕进碗里再倒进锅里,总有那么一点蛋清会磕在碗外,心疼得很,但好歹比之前的方法好太多了。 

有个朋友会做饭,一次去他家学做饭,请教他打荷包蛋的好方法,“哪有什么好方法,在桌面上磕一下就行了。”看了看他家厨房的大理石台面,跟我家不锈钢的台面对比一下,想了想曾经糟蹋过的鸡蛋,便不敢试这个法子了。也曾窝在厨房观察过母亲做饭,尤其是打荷包蛋的时候,手里拿着两个鸡蛋,随意地在锅边一磕,顺便将蛋壳洗好放进花盆里。这一来一回,行云流水,只能暗自佩服。 不知母亲是天生就能打好荷包蛋,还是因为打了很多年的荷包蛋。如果是后者,那我还有一点点希望。但就是有人天生能打好荷包蛋,气啊。 

煮荷包蛋也是一门大学问。 先打蛋后下面,还是先下面后打蛋,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。先打蛋会粘锅,最后的面汤一嘴糊味。试过用锅铲小心翼翼地铲一下锅底,防止粘锅,但还是逃不过蛋黄与蛋清的分离,荷包蛋不再是荷包蛋,心里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。先下面可以很有效地防止粘锅,好不容易打好一个荷包蛋,面条熟了蛋没熟,让人等得那叫一个着急。怕面煮老了便赶紧捞出来,端个小马扎看着锅里的荷包蛋翻滚,蛋煮熟了面糗了,最后也就那样将就着吃了。后来思考着用什么词来形容,顾此失彼再合适不过了。 

还是小时候做饭,有一次家里就剩最后三个鸡蛋了,开心得要命。一个给妹妹,一个给自己,那剩下的一个怎么办?当然是要假装打了两个荷包蛋,最后一个用来犒劳自己。前两个荷包蛋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打进碗里,倒进锅里,中途来了兴致放点调料调味。难得的是,这些流程走下来没有出任何差错。实在等不及了,最后一个蛋用母亲的方法,直接磕进了锅里。这一磕吓一跳,一个坏鸡蛋给磕进了锅,直接成了一锅臭蛋汤。难道这就是姐姐没有让着妹妹的因果报应吗? 以后每次想给自己多打几个荷包蛋时,心里就害怕。但总是挡不住嘴馋,便不嫌麻烦地用老方法,先打进碗里,再观察观察,没有问题后再下锅,总归没出什么大差错。这次事故后,便又掌握了一个辨认臭鸡蛋的技能,虽然仍打心底里心疼那两个好鸡蛋,但只能拿因祸得福安慰自己了。 

小孩长身体,吃得多饿得也快。小时候家里没人,姐妹俩都饿得慌,只能拿个小锅下面条吃。总是会出现鸡蛋篮子里只剩一个鸡蛋的状况,两个小孩谁多吃谁少吃都不愿意,为了谁去两步远的超市买鸡蛋也会争吵一番,到最后饿得没有力气了,架也就吵完了。针对这种情况,我想出了个好方法,把最后那个鸡蛋打散后倒进锅里,瞬间成了一锅蛋花汤底。虽然没有荷包蛋,但有蛋花可以吃也足以称之为一件幸福的事了。 

一直不敢打煤气灶的火,父亲就给我们买了个电磁炉。一直用到现在,倒也不常用。但不知是依赖还是什么,这东西确实还挺好使的。 最擅长做的还是清水煮面,一把面条,两个鸡蛋,一点盐和味精,家里有白菜的时候放点白菜叶,有黄瓜的时候切点黄瓜......不管怎样,面还是那样。不知是饿得很还是怎样,姐姐和妹妹总爱抢着吃面条。这东西就奇怪得很,天天吃山珍海味反而没那么好吃,争着抢着的清水煮面就是好吃。 

打荷包蛋打了这么多年,不能说新手了,但也不敢称自己为老手。想着以后要不就不下厨了,但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,毕竟我还不能总是吃到,自己煮得十分满意的荷包蛋。